市场新科学

经典经济学是座坚固的城堡，可惜却建立在流沙之上。这是因为，经济研究的外部条件已经被现代科技改变，并且会继续改变下去。目前，我们还 无力构建一个完整的“新城堡”取代经典经济学；然而，我们为“新城堡”打造的“地基”不再使用带有缺陷的假设。为构建新城堡，我们的努力包括 两部分：（1）研究新兴的市场物理学；（2）建立“维基百科”式的市场研究新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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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曾炳均 / 翻译: 苗扉 英国埃塞克斯大学 金融及经济计算科学研究中心


一、完美系统中的缺陷

建立在数学系统上的现代经济学体系

现代数学系统是座完美的城堡，易守难攻：一旦你接受一个假设，结论也就水到渠成，很难撼动。

建立在数学系统之上的现代经典经济学是由众多前代学者经历漫长岁月建成；筑城者功成名就，也名至实归；守城者则兢兢业业，心安理得。

然而，经典经济学却在前提假设上存在严重缺陷。

  1. 经典经济学主要基于以下假设，即市场参与者均“完全理性”。这意味着，只要市场参与者充分掌握信息，他们就能做出正确决策。然而，很显然这样的假设不能成立！例如在象棋比赛中，所有的参赛者都了解象棋规则，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好开局第一步。为什么掌握了所有信息依然无法保证正确决策呢？这是因为正确决策通常包含人类大脑无法胜任的大量计算。事实上，如果“完全理性”假设成立，人脑有能力穷尽所有可能的运算，计算机科学的大部分内容（包括“复杂系统论”和“人工智能”）就都没有研究的必要了。(备注 1)
  2. 经典经济学的另一重要假设是“同质性”。这是在说，假如给定相同信息，所有人都会对信息做出相同解读。举例来说，如果今天Tesco宣布年度盈利35亿英镑，根据“同质性”假设，所有听众都会认为Tesco的股价会因此提高0.5%，或者下降1.2%。然而在现实中，不同人面对相同信息总会产生不同解读。盈利35亿英镑对有些人来说意味着业绩良好，但对另一些人来说也许是经营不善；这些不同观点反映到股票市场就会表现为，有些投资者买入Tesco股票，而另一些投资者则卖出Tesco股票。
  3. 第三个重要假设是“即刻性”；即市场信息一经发出，即刻被所有市场参与者同时收到。（这又是“有效市场假设”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我们知道，现实中总有投资者获得信息要比其他投资者更多，更快。

以上假设均存在严重缺陷；然而如今众多的经济学结论都建立在这些假设之上。由此我们认为，经典经济学虽然历史悠久，内在完备，然而却植根在有缺陷的基础之上。如果我们推翻这些假设，那现代经济学就要重写；我们的问题是：经济学该如何重写？

二、计算机技术改变现代生活

虽然前提假设存在缺陷，经典经济学结构之严谨、方法之稳健使得经济学研究的成果依然稳固而可靠；但有一个条件：作为研究对象的社会生活要保持恒定。然而，现今的计算技术已经极大的改变了人类生活；也就是说，经济学研究的对象本身也因为计算机的存在发生了巨大变化。下面就让我们看看现代生活的变革之源：计算技术。

计算机提高的不仅仅是速度：

人们在谈及计算机金融交易的时候，时常片面强调计算机的计算速度。毫无疑问，计算机的速度比人快；交易程序运行速度以毫秒计时（百万分之一秒），人类无法做到；交易程序可以24小时无间断工作，人类也做不到。因此利用电脑程序可以更快、更多的发现交易机会。然而，计算技术的影响远比这个深刻的多。

假如地上有块金子，谁先发现就归谁；那么近水楼台先得月，谁离得近、谁跑得快谁先得。没有人仅靠运气就能找到金子，必须依靠搜索。金子就在某个特定区域，想尽快找到它就要从金子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找起。同时，仅有搜索速度是不够的，还必须提高搜索效率；对搜索区域的知识也必不可少；在这种情况下计算技术就至关重要了。

数据与信息的重要区别

数据毫无用处，除非把它转化成信息。刚才举例中提到的Tesco年度营收35亿磅就是数据；只有把数据转化成信息，例如“Tesco今年业绩很好”，数据才有意义。很多人没有意识到，计算机在将数据转化成信息的过程中可以发挥巨大作用。好的算法不仅可以将运算速度提高1000倍，同时可以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模式，也就是说将数据转化成了更有价值的信息。

现代计算技术对经典经济学假设的冲击

利用以上介绍的现代计算技术，让我们重新审视经典经济学假设中的缺陷。首先，关于“理性”，现代经济学还未能给出确切定义。然而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掌握计算技术的市场参与者可以胜出没有计算技术的对手（例如，更完善的数据处理；将数据转化成更有价值的信息；以更快的速度交易等）；因此我们可以说具有计算技术的市场参与者“更理性”。其次，不是所有人获得的数据都相同（例如，高速计算机提供更多报价），也不可能同时获得（例如，距离交易所地理距离近的公司会先获得数据）。第三，拥有不同数据、不同技术的市场参与者，不可能“同质”。

三、我们的目标

我们并不奢望马上建立新的研究体系能与经典经济学分庭抗礼。然而我们认为，市场研究应该更为合理，应该建立在更稳固，更现实的假设之上。

市场物理学：

一旦我们将有缺陷的假设抽离，我们会发现我们对于金融市场的认识还没到幼稚园水平。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就从幼稚园累砖游戏开始。累砖游戏讲究的是层层叠加，上层的每一块砖都由下面的一块或几块支撑；通过精确研究每块砖之间的力的关系，我们可以预知增加一块砖会不会造成砖堆的坍塌。金融市场也有这样的分子级单位，即“买、卖盘”和“头寸”（即，以多少价格买卖了多少合约）。通过这种角度我们可以更精准的把握市场动态，为预防市场崩溃奠定基础。(备注 2)

市场物理学是一种类似微积分的描述性演算，并不依靠任何前提假设。这一领域的早期研究已经为我们回答了以下问题：

“维基百科”式的新型研究平台

在物理研究中，提供相同的实验环境和参数，所有的实验都可以“再现”。然而在金融研究领域，无论是数据还是编程技能都很难共享，因此一位研究人员的金融实验很难被另一位“再现”。针对这一问题，我们提议建立“维基百科”式的新型研究平台。我们的平台与“维基百科”的区别是，我们收集的不是文本，而是数据与程序代码。凡是上传的程序代码必须能与平台上的其他代码链接。这样的平台一旦建立，我们便有了数据和程序的存储仓库，进而帮助研究人员再现他人的实验。这一研究平台将汇聚全球研究资源，为市场新科学的构建提供实证框架；最终建立市场新科学，并能不断发展完善。

备注：

  1. 相关研究课题： 与本文相关的学科包括计算金融学，计算经济学和行为金融学。这些领域均是新兴学科，占传统金融经济研究总量不到1%。这些学科将会成为未来金融经济研究的主流！
  2. “信息缺乏”只是问题的一面；问题的另一面是“信息过剩”。没人有精力阅读所有报纸；即便真有人做到，也很难知道报纸里哪些信息能影响汇丰银行的股票价格。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掌握从巨量信息中挑选最有价值信息的全部知识；这种知识对于买卖汇丰银行股票的决策至关重要；然而很显然，几乎没人能够掌握全部知识。

页面维护： 曾炳均；上次更新： 2013.04.03